2017-07-01 张旭兴
致宣威玉美人

文:张旭兴  朗诵:聂允奎  后期:小窗


以我血躯,奉为牺牲,消灾弥祸,救我父老;郎情至深,代我赴死,念郎心切,化身坚石,作陪作伴,永不轮回。——致宣威玉美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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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知道,关于宣威的玉美人,那只是一个传说,只是每每听到或者想起这个传说,总会有些心疼,不是心疼玉美人,而是心疼数百年乃至千年前的宣威父老。

玉美人是个彝家姑娘,她生活的时代,传说是在元代,对宣威的大多数百姓来说,那真是个悲惨的时代,云贵之外的中原大地,早已结束了奴隶制,进入了较为先进的封建主义社会,并且经历了以秦皇汉武、唐宗宋祖为代表的伟大的农耕文明时代,而宣威依旧停留在奴隶制时代,时代的大背景,注定了大多数人悲惨的命运,当然,时代的大背景只是人祸,而更为悲惨的,还有天灾,传说九条恶龙肆虐宣威,观音得知,便赐予玉美人佛法,用女娲娘娘补天剩下的灵石,锻造一柄宝剑,将恶龙制服,并驯服它们依时序变换而兴云布雨,保这方土地五谷丰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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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料驯服了恶龙,又来了狼王,传说狼王居住在宣威城郊东山之上,狼王是王,是王就应该有王后,狼王以宣威城的安危做要挟,要求献上一个美丽的姑娘做王后,狼王虽然是王,但它首先是狼,其次才是王,是狼就得吃人,狼王要吃的是王后,每年吃一个,也就是说宣威每年都要给狼王献出一个姑娘。

每一个时代的苦难,其承受者大部分都是社会底层的百姓,玉美人的时代更是如此,有一叫丫丫的姑娘被统治者选中,打算送给狼王,玉美人为救丫丫,决定以身相替,将自己献给狼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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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够被后世歌颂的女性,通常都会有沉鱼落雁之容貌,玉美人自当如此,差别只是她的美貌虽然羞沉了水中的鱼,却没能羞落天上的雁,只是羞落了空中的飞鸟,不是她不够美,只是因为宣威远离塞外苦寒之地,自古大雁南飞只到衡阳城外、回雁峰下的湘江之畔,是到不了宣威的。有一个如此美丽而善良的姑娘,关于她的故事,怎么可能少得了一个痴情的种呢?那个痴情的种是一个放羊的娃,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,便注定了要以死来渡这个情劫,当然如此美貌之人,又怎么可能少得了追求者呢,例如统治者的儿子,这是官二代兼富二代,例如放牛娃,虽然不富但是高并且帅,例如砍柴娃,这个孩子脾气不好,还不讲礼貌,这种人是不太招女孩喜欢的,放羊娃是玉美人一见钟情的情郎,因为他聚齐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可能拥有的大多数优点,除了钱和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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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古悦我者可能无数,而愿为我死者万里挑一。放羊娃穿上玉美人的衣服,替她赴死,不过也刺杀了狼王。君去长路有尽处,但留长恨无绝期,放羊的情郎死了,为玉美人而死。玉美人思念心切,时常到情郎身死处祭奠,伫石凝望,久久不愿离去,直至化身坚石,永不轮回。为她而死者,她以永世作陪,那石头至今仍矗立在宣威东山之上,名曰玉美人,亦称望夫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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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身处苦难而难以自救之时,通常都只能期待被拯救,很多宗教和神祇就这样出现了,可是等待了百千万年,神祇都不曾驾临,而宗教作为神祇之象征,也没能让苦难获得拯救,于是就开始了幻想,幻想拥有掌控自然的力量,例如兴云布雨,幻想能消灭那些罪恶的剥削和压迫,例如狼王。幻想总是不切实际的,渴望就比较实际些,例如渴望种族得以延续,于是男人渴望娶一个贤妻,女人渴望嫁一个良人,渴望的对象身上都汇聚了人性最闪光的那一部分,这种渴望至今依旧。在茹毛饮血的时代,活下来真的不容易。

自古埋藏在人类基因最深处的,是对母性的依赖,毕竟人类社会先有母系氏族,后才是父系氏族,从天性来说,女性比男性更具同情心,最具慈悲心的观音菩萨本有三十三种身相,而我们现实中见到的都是女相,大抵也有这方面的因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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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的幻想与渴望交叠,千百年的等待之后,真神都不曾驾临,那就给自己创造一个比真神还真的神吧,于是,玉美人出现了,毕竟,生活总不就此陷入绝望吧,而且有太多的人就是因为希望才活了下来,没有希望的生,结局一定是毁灭。

宣威人民真是善良,他们不忍心让这个美丽而娇弱的小姑娘,独自背负这等待了千百年的期待,于是,他们给她送去了放羊娃,有他在,她就不会孤独,这片土地上的人,也可以卸下一些良心上的不安。其实,用生命去感恩,何尝不是这些纯朴百姓能够做到的,最淋漓尽致的,关于感恩表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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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80年代后期,当地政府在宣威城中的一个十字路口中间,立起一座彝族女子的雕像,取名玉美人,所有车辆绕而行之,遗憾的是近年周边时常堵车,于是,不止一次听人主张把这玉美人拆了,听到此种言论后,我才开始为她而心疼,心疼这个传说中的小姑娘,这个汇聚了宣威人民千百年的期待和信仰的化身。其实,给她换个地方便好,千万不要真的抛弃她,宣威不能没有玉美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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