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-05-09 速金学
感念母恩

2020年1月12日10时04分,母亲永远离开了。那一刻,于我有如天崩地裂、摧心折骨的感觉。那一刻,我努力克制自己,不掉下一滴眼泪,让母亲安心的走,一切顺其自然。龙应台在《目送》中写道,“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,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:不必追。”

母亲出生于1935年12月30日,母亲的童年、少女时代是在落水镇名叫火石坡的小山村度过的,未来这个小山村也是她小儿子童年、少年时代记忆深刻的地方。由于时代的局限,母亲的童年没机会上学,割草、喂马、放牛、帮大人做家务是她少女时代的常事。

记得母亲经常说起她小时候在火石坡的故事,听起来是那么有趣,母亲说:“小时候在火石坡的小箐和你三姨妈一起放马,我人瘦身子轻,一纵就跃到马的身上,你三姨妈那时有点胖,当马跑到远处的山坡上去吃草时,我就喊,三姐,马跑远了,快去短(宣威方言,阻挡的意思)嗒,你三姨妈的脾气好,立马就去短了。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,那时总是叫你姨妈去短马”。母亲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,听到这儿,我也笑了,对母亲说:“咋个与我和我三哥的故事那么像。”

“还有一次有点吓人,当我和你三姨妈去小箐那个地方放马时,一匹狼从远处向我俩飞窜而来,我俩都被吓着了,我慌了往一棵树上爬上去,一边喊三姐快快爬上来,可你三姨妈胖了爬不上去,正在这紧急关头,你大舅舅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从远处飞奔而来,那恶狼被你大舅舅的气势所吓倒,灰溜溜地跑远了。”听到这儿,想像到大舅舅十八九岁时威武的男子汉气概,对大舅舅也是佩服之至。也可想见当时母亲少女时代的生存环境确实恶劣。两个小女孩在荒山僻壤放马,一边生怕马儿跑了,一边还要面临恶狼的侵扰。在母亲的讲述下,时代的变迁过程显得真实而惊奇,多少艰难困苦经历都是那么自自然然。我对火石坡的往事,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。

母亲和父亲是在结婚的那天认识的,想来他们之间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直接,也许这就是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的好处吧。母亲年长父亲一岁,父亲一生都在呵护着母亲,尊敬着母亲。在儿女的眼中,壮年的父亲性格火爆,当我小时候因贪玩没做作业的时候,父亲发起脾气来,抡起鞭子就朝我的身上甩捆过来,但他从没有对母亲发过一次脾气,他总是用温柔体贴的一面对待母亲,和母亲的对话也是轻言慢语,经常把泡好茶的杯子轻放在母亲的面前。

我在想,如果让母亲去上学,以她的聪明,她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读书人。后来,母亲谈到她后来是在人民公社办夜校时,才学会少量几个字。母亲认识的字不多,但母亲是一个极聪明的人,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。不认识几个字却有文化,这听起来,有点矛盾,但在母亲身上却可以统一起来。比如说,到现在我对天气的一些简单判断,就是在小时候母亲教会我的,她用一些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谚语告诉我:“早上满天雾,尽管洗衣裤。”还有看云识天气的方法,“云彩跑北,有雨下不得;云彩跑南,有雨下得团;云彩跑东,有雨下得通;云彩跑西,有雨下得稀。”这些知识,押韵而朗朗上口,小孩容易记住,我至今用在判断天气上,特别是在宣威本地,大多屡试不爽,十分灵验。

想到母亲,总是感念她对我们姐弟温暖的照顾。在少儿时候,一家人围着炽热的大火炉,炉上放置一口黑色的铁锅,锅里有热水翻滚着,桶状的竹甄子盛着喷香的苞谷饭,上置一个竹蔑做成的圆锥形盖子,从盖子的细微缝隙里时不时冒出热气,渐渐香气四溢,弥漫整个房间,这是母亲为一家人准备的早饭。那时我家的房屋还是木料作梁,土基作墙,屋面铺青瓦,石灰刷白墙,冬暖夏凉,房屋空间合适,加上屋里苞谷饭特有的香味缭绕,感觉那时家的味道更加浓厚。其间,我年龄尚小,吃不下苞谷饭,母亲会想方设法找到一小碗米粒,放在苞谷饭上,单独蒸给我吃。于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母亲仍顾及她疼爱的幼儿,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她的小儿,每念及此,深深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。就在那一天,我还隐隐听懂父母的部分谈话内容,母亲那时47岁。现在推算,那是1982年的一天了,这一幕仍在自己脑海里,久久不能忘怀。

想到母亲,心中总是充满温暖,一种踏实的感觉。少儿时代的顽皮、好动、爬高上低,衣裤经常破损是常有之事。印象中,母亲真是无所不能,我把破损的裤子拿给母亲,她总能变魔术般地修补好。她拿出针线盒,捡出细线凑到电灯泡下借着灯光穿针引线,再戴上顶针,为她小儿缝补衣料,这情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。上小学时,当我读到古诗,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,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我立刻会在脑海里映出母亲在地里干活的情景。放学之后,偶尔会和母亲下地干农活,母亲用她瘦小的身躯弯下身子为苞谷锄草、施肥,我会学着跟在后面锄草,母亲锄得很细心,每棵苞谷都是绿油油的,很有活力。在休息时,她会耐心地对我说,“对待庄稼,你欺骗它,它也会欺骗你。你对它好,它就对你好。”除了自己的名字,母亲真的不识几个字,但她却教会了我最朴实的哲学道理。

母亲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,她的一生都用在了操持家务上,下地收拾庄稼,回家做饭,晚年还要帮带孙儿,哪个外孙感冒了,哪个孙女肚子饥饿了,都要关心。茶余饭后,母亲常和邻近的姐妹们相邀跳舞。宛水公园、交通门广场也都能看到母亲和大妈们跳舞时灵活的身影。她们统一购置素雅的淡青色衣裤,随着缓缓的音乐韵律,踩着节拍起舞,节奏感很好。母亲跟大妈、阿姨们在一起和睦相处,心情愉悦。作为儿女的看在眼里,乐在心头。

自2004年父亲逝世之后,工作之余,利用短暂的节假日,带上母亲到附近旅游是我最感到快乐的事,以宣威为中心,先后带母亲到昆明、六盘水、安顺黄果树瀑布游玩。2009年国庆节,带母亲乘坐飞机到重庆江北机场,跟母亲一起参观重庆的白公馆、渣滓洞,到朝天门码头坐船欣赏重庆林立的高楼,重庆是母亲到过最远的地方,也是她到过最大的城市了,母亲很是高兴。坐列车感受遵义会议会址的庄严,散步在贵阳的黔灵山公园;也曾一起到建水品尝小吃,如今回顾,带母亲外出旅游是我感到欣慰的事。

偶尔,我也会同母亲开开玩笑,在母亲72岁时,我对母亲说,按联合国标准,你现在还是年轻的老人,也还是年轻人,母亲总是微笑着;对于自己写的一些小文,我会读给她听,问她是否明白,她不明白,我再反复修改,直到她明白为止。

想到父亲,就联想到威严与慈爱合而为一;而想到母亲,则脑海里满是慈爱和温暖的感觉。人生几十年,说长也长,说短也短,生命是个神秘的现象,几十年的母子关系,有着说不完的话题,在母亲节之际,记下母亲的点滴之事,以表儿子的谢意。每当入夜之时,听着降央卓玛深情地唱着《慈祥的母亲》时,触动了思念母亲的心绪,不禁潸然泪下。在母亲节来临之际,我想纪念母亲的最好方式,就是象母亲一样对待生活,乐观向上,与人为善。文图:速金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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